引钱穆先生的评价,阳明自身之道德、功业、文章均已冠绝当代,卓立千古。在宋明学者中,乃莫与伦比。 阳明先生心学所传达的思想极其精妙,我浅薄学习实难窥豹一斑。既然在说琅琊榜,就只挑这里的人物和台词来谈谈自己的理解好了。 考虑到有人没接触过心学,先拣三个要点来说。 一是“知行合一”。既然合一,那么真知即所以为行,不行不足以谓之知。
如好好色,如恶恶臭,闻恶臭属知,只闻那恶臭时已经自恶了,不是闻了后别立个心去恶。这是人的道德觉察。 二是“致良知”。去人欲,存天理,人心即是天理。良知就是是非之心,知是心之本体,只要此心不为私益所阻碍,就是致知。就像言侯那一句“愿意”,不论利弊,只论是非大意。 三是“事上磨练”。心学就是要我们去修炼自己的心,在事上磨练,而不是没事时空谈心学,遇到事比谁都慌。
修炼要从内求,而不是向外求。修炼得内心明镜,无物不照,遇到任何事自然有对应计策。 在谈论梅长苏是否符合这几点之前,先谈谈其他几个人。 3、 梅长苏的B面:夏江与梁王 夏江和梁王是剧中的大小boss,之所以跟梅长苏不在一个阵营,都是一个原因。 这个原因分别被俩人的老婆点明了。 先是夏江,也算是有勇有谋,这方面跟梅长苏也能正经过上几招,但是最终还是上演“铁窗泪”,还被自己老婆当成反面教材来教育孩子: 持心不纯,心被私欲所蒙,无法看见心中的天理、本心之善念,单有计谋与权势,终究不得善果。
梁王呢? 从头到尾,从祁王到靖王,始终都少不了猜忌。他坚持说皇帝的宝座让他变成这样,实则是对皇权的极度依恋和极度保护,让他也看不到心中对是非善恶的判断。 或者说,梅长苏就没有私欲吗?他不也是一心昭雪吗? 是的,但是他昭雪的起因,并非为了自己的名利前程,所以他的最终所求就到昭雪为止,再没有多一步的私下要求:不求重返朝堂、不求位高权重、不求恢复身份。
孰是孰非已然大白于天下,于愿足矣。 4、 梅长苏的A面:靖王与飞流 飞流看似是个贴身萌宠 僚机,在我看来还有深意。 他就是一颗至纯之心。良知只是的是非之心,是非就是个好恶。向飞流这样一切不讲利弊全凭好恶,像是物理里绝对光滑表面,一个不切实际的极端模型。 梅长苏没有劝住靖王去救卫铮,同时也未自己劝服不住自己而懊恼的时候,飞流直接回了一句“不用”。
小苏苏立刻领悟,是自己想多了: 但毕竟,飞流是个极端的例子。与之很像的,就是不那么极端、但也很典型的犟驴子靖王。 心是纯善,但磨练太少,做不到知行合一。明明知道意气用事如以卵击石,但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只有穷尽事理,才能充分发挥天性。他比梅长苏缺的,恰是心中没有足够的良知,这良知需要从外面包罗万象中求取,实践笃行,格物致知。
而不能约束自己、任情恣意,也是因为不能从我们内心的良知上精细洞察天理。 于是小苏苏第一次发飙,就大骂他没有脑子。对于一向敬守此心,惊雷崩于前而不改于色的小苏苏而言,这是难得的一次情绪失控。 要知道,之前靖王一次次质疑他的人品,他也不曾恼怒,该献策献策,该讲理讲理。 先是犟驴子靖王误以为梅长苏以郡主当棋子来兴师问罪立规矩,小苏苏并不为自己辩解,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让靖王知道该怎么做: 然后是犟驴子靖王误以为梅长苏献策炸毁私炮坊来构陷太子,小苏苏也并不恼怒,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想好下一步还要做什么: 这些只是权谋吗? 5、再看梅长苏的权谋与本心梅长苏和靖王都知道共同的目标是什么,但是靖王并不知如何实现,而梅长苏知道。
他既知道目标的光明与正义, 也知道将遇到的艰难与险阻, 知道对手的狠辣, 知道事情的复杂, 知道要付出的代价, 知道要做出的牺牲, 知道要让心如何变得更加坚韧, 知道要如何为朋友挡住风雨。 他知道这个国家需要怎样的统治者,于是要帮靖王守住真性情。 也知道要到达彼岸不可能没有牺牲,沾满鲜血的事,留给自己好了。
飞流贵在至纯之心,但心中无事,无知无行; 靖王贵在时事烦扰中仍能时时照见本心,但未能“集义”,未能事上磨练,知是良知,但终究太少; 夏江问题在持心不纯,虽有谋略,但信念的根基并不稳固,虽致知,但非致良知; 梁王问题在私欲遮蒙,无法用良知做判断,或者说,全然不顾良知的判断。 唯有梅长苏,既怀敬心,又时时集义, 不是空谈大义的理论家,致知力行二事,当齐头著力去做,不是截然为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