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一条狗而已，一只由于大脑没能像灵长类一样进化出完整的新皮层、于是也就没能获得统合后的自我意识的低等哺乳动物。
2017.12.6 下午，惊喜地再次见到了 @董婧_三点五次元 ，好开心。闲聊时出了些意外，我莫名其妙在大庭广众之下哭了两次。一次是说到 #逃离鬼父# 的 米拉 当时的有惊无险与现在的平静和缓，一次是 董婧 说她觉得我骂人变少了，到底是什么原因。一开始我觉得吧，主要是年纪大了，睾丸酮水平下降，自然戾气就不那么重了。
但她说只不过过了一年而已，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激素水平波动。再加上我自己也意识到发际线正在快速提高，而这和自己的睾丸酮水平是高度相关的，所以似乎确实并不是激素的锅。那是为什么呢？昨晚回到家，见到了 斯芬克斯。今天上午带他出去遛，我们都还是很熟悉彼此在一起闲逛的感觉。回来吃午饭时，看到他在窝里一会儿睡觉一会儿偷看我，突然有点明白了。
可能是因为爱？作为一个学心理的，我一直都在字面意思上知道，爱，是不理性的。因为爱无条件、无原因、无法控制、无法量化。但在生活中，我去爱一个人的时候，永远都会带着获得相应回报的预期。这种回报，未必是经济上的，未必是利益性的，可能纯粹就是行为主义者的「刺激-反馈」模式而已。我希望我多陪陪妈妈，就能让她摆脱那些从贫乏的物质生活中习得的不珍惜自己的将就心态。
我也希望我多陪陪老婆，就能让她更有勇气去放手尝试自己感兴趣的一切东西，而不用担心是否会有收获。这是不能强求的，但人总是贪婪的，我总会有所期盼。但唯独对 斯芬克斯，我没有任何期盼。他只是一条狗而已，一只由于大脑没能像灵长类一样进化出完整的新皮层、于是也就没能获得统合后的自我意识的低等哺乳动物。他或许记得我的味道、我的样子、我的习惯，甚至还记得我在喂食时教他的一些简单指令和动作，但他并不会有「这是一个人类，我是一条狗」这样的清醒意识。
这也是人类意识最莫名其妙的地方：它可以反视自身的存在，并且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所以我不期盼着 斯芬克斯 会有任何的心智层面的进步，更不要提在人类社会中有所作为，我只希望他能慢慢从流浪狗的行为模式里缓解出来，开开心心走完剩下的生命，也就是大约十个年头而已。因此，他睡觉时，我觉得他很可爱。他吃饭时，我觉得他很可爱。
甚至连他在拉屎的时候习惯性地看向我提醒我要捡屎了，我都觉得他超级可爱。我作为一个特别讨厌人类幼体的事儿逼，居然都已经理解了为什么会有脑残妇女在朋友圈里发自己孩子拉屎的小视频——是因为她在亲眼见证另外一个由自己而生的独立意识在进行生命运作时，所感受到的内心无法抑制的狂喜。当然，发拉屎视频的行为仍然傻屄，只不过现在我知道这种愚蠢毫无恶意了。
斯芬克斯 后来咬伤了我，在我手上留下了一个比绿豆大、比红豆小的疤痕。这个记号，会在他死后很多年，仍然提醒着我，他在我的生命里出现过，并且是那么重要的存在。他咬伤我的一瞬间，我的内心真实想法是：好麻烦啊，我还要去打针，你可真讨厌，不想和你玩了。现在回忆起来，那种感觉就是爱。我好爱他啊，爱到他咬我，我都觉得这是我们的情感连接。
「你还没有变成齐天大圣，是因为你还没有遇到那个给你三颗痣的人。」「你看那个人的样子好怪，好像一条狗哦。」这两句话说的，原来是同一个人啊。我第一次看《小王子》的时候，觉得这本书莫名其妙，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喜欢。直到我读到小狐狸对小王子说：「对我而言，你只不过是个小男孩，就像其他千万个小男孩一样。我不需要你，你也同样用不着我。
对你来说，我也不过是只狐狸，就跟其他千万只狐狸一样。然而，如果你驯养我，我们将会彼此需要，对我而言，你将是宇宙间惟一的了；我对你来说，也是世界上惟一的了。」读完第一次，我发现自己泪流满面。斯芬克斯 永远不会知道我的这些想法，他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他听到我发出这样的音节，就开心地跑过来，只是因为这个声音意味着熟悉和安全，还有他最喜欢的食物。
他经常做噩梦，就像我一样。突然从梦中惊醒，他会慌乱地喊叫，像一个孩子的哭泣。我突然从床上弹起来，口齿不清地叫他，斯芬克斯！他马上停止了哀号，飞速地奔了过来，紧紧地依偎在我腿上。最近一次检查，医生说他免疫力非常低下、而且严重贫血，所以只要有什么病菌，他就会全身起皮炎，想必非常痒。也难怪他经常会在我轻轻抚摸的时候，浑身爽到拧成麻花的样子。
原来，他是多么需要有一个长着手的动物来帮他解痒啊。可那天他从奇痒地狱的噩梦里醒来，听到我的声音，激动得跑过来之后，我把他抱上床，他很快就安静地睡着了。那天我们睡到下午 1 点，谁都没有去上厕所，因为舍不得床上的温暖。我该是个多么自恋的人，才会这样去爱一只永远不会有任何回应的狗。爱是不理性的，理性对于爱最大的贡献，就是「不理解」，这种不理解让我理解了，什么样的是真爱。
